“昨晚，当管家跑来告诉我他的发现时，我实在是太震惊了。那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虽然平时有些不上进，可真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秦先生提到某公子哥大名时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我的老友是个很正直的人，他在外面的口碑想必你们也听说过。”
罗北江的脸上浮现出一张生动清晰的脸，和秦先生口里提到的老友虽然只有过短暂的一，两面之缘，可这张脸的主人却在罗北江心目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对方正如媒体所报道的一样，也算是政界难得的一股清流了。
“当然听说过。”罗北江赞同地应了一声。
“除了我的老友本人以外，他的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很争气，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最疼爱的这个老来子却做出如此荒唐可怕的事。”秦先生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孩子一般，痛心地摇了摇头。
“溺爱小儿子的大有人在，可我的老友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步人后尘，现在才发现溺爱造成的后果，但愿补救不会太晚。”
难道人年纪大上去都会犯点不该犯的糊涂毛病？
罗北江尽量将突然冒出的几年前当他发现自己身世，知道被抛弃的真实缘故时的画面从脑海里抛开，他怕当时的情绪上来，他怕看到自己在别的人面前失控。
这个晚上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夹杂更多的失望和愤怒。
“所以说，秦先生你已经将当儿子的吸毒的情况通知了那位父亲，是吗？”罗北江的语气十分的平静，没有人能看出他脑海里刹那间翻江倒海般的回忆对他内心造成的巨大冲击。
秦先生闭了下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
“本来我是打算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的，毕竟这个话题太生猛，我自己都还没法消化，不想让有心脏病的老友突然受太大的打击。”
“那又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聚会结束后，我立刻派人去调查潘云，很快发现她先生牵扯到医院一个实习生全家被杀的血案上。今早我在警局的一个老熟人又通知我说，潘云的丈夫突然投案自首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秦先生说到这里，眉心顿时紧皱在一起，“要说，潘云在私生活上的问题，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我和妻子，还有其他人都能接受她当座上宾的原因，老郑应该也已经告诉你了。”
“没错，”罗北江面无表情地冷冷道，“她在你们的圈子里没有打破规矩，而且只捡软柿子欺，专找女方不敢不会闹，只能忍的家庭的男人下手，当然还是可以当作朋友的。”
“你这张嘴比我想象的毒。”秦先生微微笑了笑，“连带着把我们都骂了。”
“我可谁都没骂，只是说出事实，而且，”罗北江耸了耸肩，“我对他人的**没兴趣，只在乎我经手的案子的结果。”
“这世上人无完人，潘云道德上是存在问题，可她同时也是个很能干的女人，经她手的美容手术成功率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所以她的客户有很多都成为了她的朋友，包括我妻子，重视的就是她的才能。然而道德问题上升到提供毒品，唆使人吸毒这样的程度，”秦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寒光，“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挂了电话后，我仔细想了想。潘云丈夫自首的案子可是灭门血案，无论这事和潘云是不是扯得上关系，她提供毒品的事迟早会挖出来，如果我现在不及时行动，到时候可能会造成预想不到的更大的损失。”
“这损失指的是对社会的，还是对个别人家族利益的？”
如果不是因为潘云提供毒品的下家中有权贵的子弟，你不是昨晚就该通知警方去调查吗？
接下来的这两句话虽然罗北江没说出口，但他的脸上却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像秦先生这样阅人无数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你来说，作为一个侦探，破案拿凶没错。可你看到的只是一起案子，我要看到的是大局。”
大局？
这两个字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又那么讽刺？
罗北江对着地面默默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当初我被抛弃的理由就是为了顾全大局，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有最美好的借口堵人的嘴？
“秦先生的大局又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任何重大事情，我对夫人几乎从不隐瞒，昨晚就将潘云的事告诉了她，她当时气得差点就要打电话找潘云论理，被我拉住了。今早接了警方的电话后，我和夫人一商量，好在老友那不争气的儿子不和父母一起住，所以事不宜迟，我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和夫人一起动身去了老友家，将事实面对面地都告诉了他，他比我想象中的坚强，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却没有倒下，最终平静地接受了所听到的一切，告诉我会尽快安排儿子去最好的戒毒中心戒毒。至于潘云，你可以说我们自私，至少在没想出如何让她受到惩罚，又尽可能不伤害到家庭利益的方案前，我们暂时不打算报警。”
“后来呢？”
“后来我和夫人回到家没多久，老郑就给我电话，告诉我你要去见一个姓孟的导演，老郑相信你肯定能从这个导演身上挖到些内容。”
“其实主要目前没证据，所以我到现在也无法确定，有关潘云的问题，那位孟导只是听了郑大佬的话同我合作，还是郑大佬让他主动给我放的口风。”
“老郑和潘云曾经是有过一腿，至于潘云提供毒品的事，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存有保留意见的。”秦先生面色凝重地拿起手边茶几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就像这世上小偷永远抓不尽一样，娱乐界内有人□□，甚至和毒品打交道的现象也是层出不穷。我和老郑从读书时就认识，两家关系也一向很好，因此虽然我们两人性格爱好差距比较大，可还是朋友。这也是在潘云的事情上，只要老郑说不知道，我选择相信他的原因。”
“明白了。”罗北江同何一言彼此对望了一眼。
无论是谁，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相信自己朋友所说的话，无可厚非。
“老郑突然请你去他的别墅谈话，我是没想到的。我更没想到的是，潘云居然选择了自杀。潘云自杀后，我突然联想到除了我老友儿子的另外几位。老郑有没有告诉你，那几位公子的名字？”
“没有。”罗北江轻轻摇了摇头。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秦先生每说出一个名字，面色就更难看一分。
何一言虽然不是每个名字的主人都知道，可他还是立刻发现，其中两个公子哥的父亲都是举足轻重的政坛大人物时，惊诧和激动下，差点忍不住吹出一声口哨。
而罗北江却恰恰相反，听着这些名字时，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麻木，毫无波动。
“你知道这几个孩子的共同点是什么？”
“家中非富即贵，还都吸毒。”罗北江的回答冷冰冰的。
“还有呢？”
还有？
罗北江将人名在大脑里重新过了一遍，结合以前在新闻中看到的内容，很快得出了答案。
“他们的家人都属于目前执政的x党，或者是支持该党的财团家族。”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的家人子弟没有被潘云拉下水？”秦先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难道因为你家族支持的一直是比较平和的l党？”
“总统竞选就在明年，x党内对先总统连任志在必得，如果x党和支持的财团中出现了好几个子弟吸毒的丑闻，会在民众中产生什么影响可想而知。”
我去！
罗北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原本以为潘云也就单纯的喜欢玩弄感情，即便知道她和毒品扯上了关系，罗北江也以为只是潘云个人的堕落行为，可听到现在，谁能想到居然和政治又搅合在了一起。
“秦先生是不是怀疑，潘云在为什么人做事？”
“怀疑没用，只有实打实的证据才能说明一切，”秦先生的身体微微向前，双目紧盯着罗北江，“虽然我不从政，私下赞助的是l党，但是，如同你之前提到过的一样，凡事都有规矩，规矩不能破。政党之间互相攻击是常有的事，可对他们的子女下手，还用的是毒品，这种卑鄙的手段绝不能姑息。而且，我也是有子孙的人，更不能坐视不管。潘云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是只有她活着，x党才有反击的机会，只要有证据证明潘云是受了某党，或者某人的指使干下这种教唆人吸毒，丧尽天良的罪行，那么民众到时候因为同情受害人，鄙视迫害者，不但不会抛弃x党，还会给予更大的支持。”
“我告诉你以上这一切，就是希望你明白，我和我的老友，包括x党的那几位受害家属，都不希望潘云死，她活着就一定能问出谁是幕后指使。”
“所以你今天邀请我来的真实目的是帮你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不，正好相反，有人希望你不要再介入这个案子接下去的调查，我们自己会解决。”
“哦，有人？”
“其实刚才提到的名字里我还少说了一位，”秦先生看了一眼何一言，只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他的家人强烈要求我告诉你，不要介入！”
关欣欣听到门卡插进大门的声音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终于……”
“回来了”三个字还没从关欣欣嘴里说出，她的身体就被对方紧紧抱在怀中。
明明是夏天，为什么罗北江抱着自己的手这么冷，她熟悉的那个男人的身体也变得如此的僵硬。
“没事了，没事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欣欣轻轻拍打着罗北江的背，重复低语着同样三个字。
“小欣，”过了不知道多久，不再感觉寒冷，身心回暖的罗北江终于开了口，“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