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带着撒娇意味的话语落进他耳里，软软的，尽是娇嗔。
顾明衍很明显地抖了抖手中的茶杯，嘴角也抽了抽，他不曾见过姜楚娇俏的模样，她口中的半句话，从耳朵里直直地进入了心上，酥酥麻麻的，想要抓，想要听她继续说，却没了声音。
他有些不爽，怎么一见到他就不说话了，当着他的面儿不能说么？他又不是什么鬼罗刹。
姜楚见顾明衍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腹部打转儿，伸手捂住了她的小肚皮，默不作声地瞪了他一眼。
被瞪了的顾明衍更加不爽，茶杯拍到了桌上，发出很大一阵响声，所幸屋子里还没有什么人，只有姜楚姑侄跟他三个主子，其余人还未到。
顾青鸿刚刚从皇宫回王府，这些天他心情很好，却又不好极了，儿子从懒床到了现在的起早贪黑，是件好事，可是……唉！
杜叔在身后问:“王爷可有烦心事儿吗？”
“今日下朝，大理寺卿问本王，是不是太过于宠妃了，还劝本王收敛一些。还有那颜老头，过分至极，当着众朝臣的面儿，骂本王沉迷美色，不顾宅院安宁，气死老子了，那狗贼哪儿来的本事！”
杜叔被吼得一抖，只觉王爷嗓门越来越大了，硬着头皮劝告:“王爷，凡事都有解决的余地……”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沉迷美色的字眼，连连摆手:“不不，王爷，这是为何给您担这个名号，您何时沉迷美色了，是在外面养了别的……”
顾青鸿甩了下衣袖，哼声道:“老杜，说话注意些，本王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么？家里面的还不够惹人烦吗？叫宁儿听到后不知又会发什么脾气。”
“是是是，那……他们为何这样说？”
“府上的下人也该管管了，这都传的什么事儿，本王何时不喜阿衍了，现在满朝堂的人看本王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背地里说什么本王为了护着侧妃的侄女儿，竟然多次训斥世子。”
顾青鸿走路都多了些怒气，跟去见仇人一样，他继续说:“还说什么世子被教训地见着表小姐就绕路走，平时两人碰面跟没见着一样，说本王堂堂一王爷，家都管不好，何以管军队。”
“王爷，他们铁定不敢这样说。”
“背地里说说罢了，他们要是敢当着本王面儿说，第二天腿就瘸了……他们二人关系不好，本王又有什么办法……”
杜叔在一旁嘀咕:“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会有的。”
顾青鸿迈着大步，走去慈安堂，还没进屋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拍茶杯的响声，听这力度是个会武功的男子，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
那声音清洌，却带着叫嚣的意味:“姜楚，你就穿成这样么？明知道晚宴是给本世子准备的，这么不给面子，还是看不起本世子？”
姜楚突然被指名，抬头看着座位上惬意靠着的人，她没想到顾明衍会跟她说话，毕竟这么多天看见她都视而不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话，便犹豫地开口:“我……”
顾青鸿在门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人家小姑娘喉中的怯意，低声骂了句臭小子，迅速跨进了屋子。
“阿衍你……”他还未训斥，便被杜叔拦住了，“王爷，您三思，莫要让谣言落实了，到时候您又会被人在暗地里笑话，且万一世子不去书院读书了怎么办。”
他只好闭紧了嘴巴，上前做到主位上，撇着茶沫，看了眼屋中的人。
儿子又端起了茶杯，热气从杯中冒出，扑倒他脸上，才把他那一副不想理人的脸色弱化了些。
爱妃正转着手上的珠子，眼中皆是欢喜，看来很是心仪这首饰，也是时候再往海棠院送些珠钗玉镯了。
侄女儿虽然穿的不是很华丽，可素气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也是如天仙一般的可人，此时正垂着头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顾青鸿又哼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理他，也学着顾明衍一样，狠狠把茶杯拍到了桌上，屋内三人立刻抬起眼皮，看向他。
他扬了扬眉，享受着别人并没有多少惊诧的眼神。
苏林静刚走到门口，就被拍茶杯的声音镇住了，拍了拍心口，以为顾明衍又惹顾青鸿生气了，眸中含着幸灾乐祸，声音婉转:“王爷，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屋内人被这娇滴滴的声音惊的头皮发麻，先闻其声未见其人，于是一个个又都转头看门外。
苏林静慢慢走进来，跪在地上:“王爷，世子这么多天起早上书院，已经很不容易了，请您多多包涵，若他有不妥之事莫要怪罪。”
顾明衍:“……”
她自觉又在王爷面前扮了个好人，很得意地抬头，便被几道莫名的目光逼得瞳孔震了震。
“爱妃起身罢，阿衍今日越发学好，本王甚是高兴，为何怪罪他？”
“是，是这样啊……”苏林静只觉尴尬，踉踉跄跄地起身，期间被顾明衍锐利的眼光盯得差点跪回去，还好身后一双手将她扶好了。
顾茗毓颔首微笑:“父王安好，毓儿许久未见到您了，便做了道燕窝薏米甜汤，待会儿会摆在餐桌上，您一定要多喝两碗，才能感受到毓儿的心意。”
顾青鸿边点头便道好:“还是毓儿最贴心，若是你的兄长和弟妹们都有你这般省心就好了，父王就不会总担心你们闯祸，或是你们的姻亲大事了。”
“二哥，毓儿给您请安。”顾茗毓转身，对着顾明衍福了福身，礼数周全。
顾明衍嗯了一声，越过顾茗毓的身影向对面瞥了一眼，见小姑娘捧着茶喝的认真，垂着眼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茗毓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姜楚，微微一笑:“阿楚在王府住的可习惯？没有去拜访，是我的疏忽了。”
姜楚这才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华服女子，娴静脱俗，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大家闺秀，她淡淡回话:“王府很好，多谢三小姐关心。”
“如此便好，若阿楚觉得无聊，可到清水居来找我闲聊。”
“好。”姜楚扯着嘴角，眸光紧紧盯着她身后的女子，那女子眼上的一点黑痣，藏在修剪整齐的细眉中，不太明显，却为她添了些风韵。
还是同前世那般娇媚，五官并不出众，聚在一起，莫名地勾人，此刻脸上还没有刻薄和跋扈，正服服帖帖地当着丫鬟。
“阿楚可是认识我这院子的巧儿？怎么一直盯着她看？”顾茗毓只觉好奇，问出了心中所想。
姜楚回过神来，从巧儿身上移开目光，缓了缓脸色，道:“只是觉得她一双眉生的太好看了，一时间望出了神。”
巧儿莫名地被夸奖，脸颊羞红，不自觉摆了摆身子。
姜楚愣神之际，菊姑姑跑来传话:“王爷，老夫人在餐桌等了好久了，也不见人来，没想到都在大厅聚着呢，快些过去吧，四小姐五小姐还有两位少爷都在哪儿等着呢。”
姜长宁最先起身，拉着姜楚就走:“原来那两个小兔崽子早就跑过去了，我说怎么还不来。”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过去。
圆桌上的盘子繁多又香味飘荡，白芨猪肺汤，板栗烧野鸡，拌莴笋，鲍鱼燕窝粥，冬笋玉兰片，红烧黄鱼等等，不见一丝空地，色泽光鲜，菜品丰富。
老夫人做于首位，顾茗雪百般聊赖，晃悠着腿等人过来，顾明瑾跟顾明浔早就拿着两只筷子相互打闹，只有顾茗瑶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看面前的空碗。
“母亲，我们来晚了。”顾青鸿行了个礼，应允后便坐在了老夫人旁边的位子上。
姜楚跟着姜长宁就要坐下时，被老夫人喊住了，“阿楚第一次来王府，也没办接风宴，不如这次就一块儿办了，跟阿衍一起坐到我身边吧。”
见姜长宁点了点头，她便慢慢直起身子，跟顾明衍一起过去，两人走到椅子跟前，顾明衍专门停下，等着她先挑选座位。
姜楚往旁边移了移，把最靠近老夫人的位子留给顾明衍。
顾家不是书香世家，也并非礼仪之家，餐桌上不在乎先后顺序，像顾明瑾顾明浔两个小辈都比自己的母妃坐得靠前，每个人也都是看准了自己想吃什么菜才选了位子。
她的另一边坐着顾茗瑶，小小的，安安静静地，冲着她礼貌地笑了笑，但也只是嘴角弧度弯着，眼里并无笑意，看得出来那笑容练习过，弧度刚好，礼貌又不失恭敬，可也只是笑了笑，便低下了头。
老夫人作出慈爱的笑容，伸手想要拍拍顾明衍的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脸上的笑有些僵，道:“今日皇上和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都在庆贺阿衍的转性，我们家自然也不能落了风头，如此我便准备了这晚宴，希望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的。”
“母亲说的是，阿衍长大了……”苏林静附和着。
姜楚又想起阿礼说的世子只不过是把睡觉的地儿转到书院罢了，每天在书院桌子上睡得可香了，便转头看着顾明衍，他是有多厚脸皮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褒奖！
顾明衍耳尖有些红，侧脸流畅，矜贵又冷淡，坐姿挺拔，她也挺了挺腰，把身子坐正，目光又落在顾明衍侧脸上时，那薄唇突然开了口。
顾明衍余光能看得见姜楚的所有小动作，她已经盯着他好久了，那叫一个肆无忌惮，他的姿势没有变过，此刻腿有些麻，实在忍不住了:“想吃什么自己夹，够不着就别吃，别指望着本世子给你夹菜。”
姜楚:“……”她险些把筷子掉在地上，她何时指望着让他夹菜了，分明是那侧脸实在太好看了些，适合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