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昨晚下了第一场春雨.凡是没有修马路的地方一下子都长出了嫩绿的青草.花园里的桦树枝上布满了翠绿的绒毛,稠李和杨树抽出了芳香的细长叶子.住宅和商店都卸去了套窗,把窗子擦得干干净净.在聂赫留朵夫乘车经过的旧货市场上,一座座货棚旁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群.有些衣服褴褛的人腋下夹着皮靴,肩上搭着熨得笔挺的长裤和背心,在市场上走来走去.

小饭馆周围挤满了不上工的男人,他们穿着干净的腰部打褶的上衣和擦得发亮的皮靴;还有些女人,头上包着花花绿绿的绸头巾,身上穿着钉有玻璃珠的外套.警察挎着用黄丝带系住的手枪,站着岗,窥察什么地方有纠纷,好借此排遣他们难堪的无聊.在林荫道上,在一片新绿的草地上,孩子们和狗在奔跑嬉戏;保姆们兴致勃勃地坐在长凳上聊天.

大街上,左半边路面没有照到阳光,还很潮湿阴凉,中间的路面已经干了.沉重的载货马车不停地在街上隆隆驶过,四轮轻便马车辘辘地行驶着,公共马车不断发出叮叮的响声.四面八方响起教堂错落有致的钟声,震得空气不住地颤抖,号召人们去参加和监狱教堂一样的礼拜.人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向各自的教区走去.

聂赫留朵夫所雇的马车没有把他送到监狱门口,而在通往监狱的路口停下.

在这通往监狱的路口,在离监狱大约一百步的地方,站着一些男人和女人,手里多半拿着包袱.右边有几所不高的木屋,左边是一座两层的楼房,门口挂着招牌.用石块砌成的巨大监狱就在前面,但探监的人不得走近.一个持枪的哨兵走来走去,谁想从他身旁绕过,他就向谁吆喝.

木屋小门旁边,在岗哨对面的右边长凳上坐着一个看守.他身穿镶丝绦的制服,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来探监的人都走到他跟前,报了他们要探望的人的姓名,他就记下来.聂赫留朵夫也走到他跟前,报了玛丝洛娃的姓名,穿制服的看守也记了下来.

"为什么还不让人进去?"聂赫留朵夫问.

"他们正在做礼拜.等做完礼拜,就放你们进去."

聂赫留朵夫走到探监的人群那里.人群中走出一个人,衣服褴褛,帽子揉皱,光脚上套着一双破鞋,脸上布满一道道伤痕,向监狱走去.

"你往哪儿溜?"持枪的哨兵对他吆喝道.

"你嚷嚷什么呀?"衣服褴褛的人全没被哨兵的吆喝吓倒,:

"先生,请问,女犯关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可以同她们见面?"他非常紧张而又谦恭地问.

"难道您要探望女监吗?"

"是的,我希望同一个关在这里的女人见面."聂赫留朵夫依旧那么紧张而谦恭地回答.

"您刚才在聚会厅里就该这么说了.那么您要见什么人?"

"我要见玛丝洛娃."

"她是政治犯吗?"副典狱长问.

"不,她只不过是......"

"她怎么,判决了吗?"

"是的,她前天判决了."聂赫留朵夫恭顺地回答,生怕破坏这个似乎同情他的副典狱长的情绪.

"既然您要探女监,那就请到这里来."副典狱长说,显然从聂赫留朵夫的外表上看出为他效劳是值得的."西多罗夫."他吩咐胸前挂着几个奖章的留小胡子军士说,"把这位先生带到女监探望室去."

"是,长官."

这当儿,铁栅栏那边传来一阵令人心碎的痛哭声.

聂赫留朵夫觉得一切都很古怪,而最古怪的是,他还得感激典狱长和看守长,感激在这座房子里干着种种暴行的人,还得认为他承受了他们的恩惠.

看守长把聂赫留朵夫从男监探望室领到走廊里,随即打开对面的房门,又把他领进女监探望室.

这个房间也象男监探望室一样,由两道铁丝网隔成三部分,但地方要小得多,来探监的人和囚犯也都少些,不过里面的喧闹声同男监一样.在两道铁丝网中间也有个长官在来回踱步.不过,这里的长官是一个女看守,也穿着制服,袖口上镶有丝绦,滚着蓝边,腰里也象男看守一样系一条宽腰带.两边铁丝网上,也象男监探望室一样,贴满了人:这边是穿着各式衣服的城里居民,那边是穿着白色囚衣或便服的女犯.整个铁丝网上都挤满了人.有人踮起脚,这样可以超过人家的头说话,使对方听得清楚些;有人坐在地板上同对方交谈.

在所有女犯中间有一个女人特别显眼,她的叫嚷和模样也特别引人注意.这是一个头发蓬乱.身体瘦弱的吉卜赛女犯,头巾从她那鬈曲的头发上滑了下来.她站在铁丝网那边,挨近柱子,几乎就在房间中央,对一个身穿蓝上衣.腰里紧束着皮带的吉卜赛男人嚷着什么,同时迅速地做着手势.在吉卜赛男人旁边,蹲着一个士兵,正同一个女犯说话.再过去,站着一个穿树皮鞋的矮小农民,留着浅色胡子,脸涨得通红,显然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同他谈话的是一个头发浅黄.相貌好看的女犯.她用一双明亮的蓝眼睛瞅着对方.这就是费多霞和她的丈夫.他们旁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同一个披头散发的宽脸膛女人说话.再过去是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又是一个女人,他们各自都同对面的女犯说着话.在女犯中没见到玛丝洛娃.但在那一边,在那些女犯后面还站着一个女人.聂赫留朵夫立刻认出那个女人就是她,他的心怦怦直跳,气都快喘不上来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到了.他走到铁丝网旁边,认清了是她.她站在蓝眼睛的费多霞后面,笑眯眯地听她说话.她不象前天那样穿着囚袍,只穿着一件腰带紧束的白上衣,高耸着胸部.头巾里露出鬈曲的黑发,就象那天在法庭上一样.

"马上就要摊牌了."他暗自想."我该怎么称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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