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聂赫留朵夫反复说."现在怎么办呢?"

"向皇上告御状.趁您还在这里,亲自把状子递上去.我来给您起草."

这时候,个头矮小的沃尔夫身穿制服,佩着几枚星章,走进接待室,来到聂赫留朵夫跟前.

"有什么办法呢,亲爱的公爵.充足的理由没有哇."他闭上眼睛,耸耸肩膀说,接着就走开了.

谢列宁也跟着沃尔夫出来了.他从枢密官那里得知他的旧友聂赫留朵夫也在这里.

"哦,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他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说,嘴唇上露出笑意,但眼睛仍旧显得很忧郁."你来彼得堡我根本不知道."

"你当上了检察官我也不知道......"

"副检察官."谢列宁更正说."你怎么会来枢密院的?"他忧郁而颓丧地瞧着朋友问,"我听说你在彼得堡,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是这样到这儿来伸张正义,营救一个无辜判刑的女人."

"哪一个女人?"

"就是刚才裁决的那个案子里的女人."

"啊,玛丝洛娃的案子."谢列宁想起来,说."那个上诉状完全缺乏根据."

"问题不在于上诉状,而在于那个女人没有犯罪,却被判了刑."

谢列宁叹了一口气.

"这很可能,但是......"

"不是可能,而是确实......"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审理那个案子的陪审员.我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

谢列宁沉思起来.

"当时就应该声明呀."他说.

"我声明过了."

"应该把它笔录下来,上诉时一起送上来就好了......"

谢列宁一向公务繁忙,很少参加社交活动,对聂赫留朵夫的风流韵事显然毫无所知.聂赫留朵夫注意到这一点,决定不提他同玛丝洛娃的关系.

"是的,不过就是现在这样,原判显然也是很荒谬的."他说.

"枢密院是无权这样说的.要是枢密院认为原判不公正,因而把它撤销,那么暂不说枢密院可能丧失立场,不能维护正义,反而有破坏正义的危险."谢列宁一面回想刚才的案子,一面说,"姑且不说这一点,至少陪审员的裁决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我只知道一点,那个女人是完全无辜的,把她从不应得的惩罚中拯救出来的最后一线希望现在也丧失了.最高机构竟批准了完全非法的行为."

"枢密院没有批准,因为它没有审查,也无权审查案子本身."谢列宁眯缝着眼睛说."你大概住在姨妈家里吧."他话锋一转,"我昨天听她说你在这里.伯爵夫人约我跟你一起去参加一个聚会,听一个外国人讲道."谢列宁嘴唇上露出一丝笑意说.

"是的,我去听过,实在讨厌,我听了一半就走了."聂赫留朵夫怒气冲冲地说,谢列宁岔开话题使他很恼火.

"哦,那又何必呢?无非是一种宗教感情罢了,虽然有点过火,有点教派的味道."谢列宁说.

"简直是胡闹."聂赫留朵夫说.

"哦,是不能这样说的.说来奇怪只有一点,我们对教会的教义知道得太少了,因此往往把一些基本道理当作什么新发现."谢列宁说,仿佛急于要把自己的新见解告诉老朋友.

聂赫留朵夫惊奇地仔细瞧瞧谢列宁.谢列宁没有垂下眼睛,他的眼神忧郁,却带有恶意.

"难道你相信教会的教义吗?"聂赫留朵夫问.

"当然相信."谢列宁回答,直勾勾地盯住聂赫留朵夫的眼睛.

聂赫留朵夫叹了一口气.

"太奇怪了."他说.

"好吧,我们以后再谈."谢列宁说."我这就去."他转身回答那个毕恭毕敬地走到他跟前的民事执行吏说."一定得找个机会再见见面."他不胜感慨地说,"我找得到你吗?至于我,晚上七点钟吃饭前总在家里.我住在纳杰日津街."他告诉聂赫留朵夫他家的门牌号码."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他添了一句,嘴唇上又露出笑意.

"要是有工夫,我会去看你的."聂赫留朵夫对往外走的谢列宁说,经过这番简短的交谈,他觉得这个原来亲切可爱的人,变得生疏.隔膜而难以理解.

二十三

谢列宁在大学读书的时候,聂赫留朵夫就认识他了.当时他是个优秀学生,忠实朋友,上流社会里教养有素的青年,待人接物很有分寸,而且相貌俊美,风度翩翩,又非常正直诚恳.他并不特别用功,也没有丝毫书生气,但书却读得很好,所写的论文几次得到过金质奖章.

他不仅在口头上,而且在实际行动上把为人们服务作为生活目标.他认为要为人们服务,除了进政府机关工作,没有其他途径,因此一毕业,就把凡是能贡献力量的工作作了一次系统研究,断定到立法办公厅二处工作最有益,就进了那个机关.然而,尽管他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他却觉得这种工作并不能实现他有益于人们的愿望,也不觉得这样做就尽了本份.由于他同浅薄庸俗的是一个女人在门房里写的.原来这是舒斯托娃的母亲.她写道,她专程前来致谢她女儿的救命恩人,并恳请他光临瓦西里耶夫岛五马路某号.她还写道,薇拉非常希望他去.还说他不用顾虑,她们决不会用感谢的话来亵渎他的高尚情操.她们不会向他道谢,她们只是想见见他.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他在明晨光临.

另一张字条是聂赫留朵夫的旧同事,宫廷侍从武官鲍加狄廖夫写的.聂赫留朵夫曾托他把聂赫留朵夫亲自替教派信徒写的状子呈交皇上.鲍加狄廖夫用粗大豪放的笔迹写道,他将信守诺言,把状子面呈皇上.但他有个主意,聂赫留朵夫是不是先去找一找经办本案的人,当面托他一下,岂不更好.

聂赫留朵夫在彼得堡几天所得的印象,使他灰心丧气,觉得要办成任何一件事都是没有希望的.他觉得在莫斯科拟订的计划,就象青年时代的梦,一旦走进生活,就全部破灭.不过既然已来到彼得堡,他认为原定计划还是应该执行,于是决定明天先到鲍加狄廖夫家,然后照他的意见去拜访那个能左右教派信徒一案的人.

他刚从皮包里取出教派信徒的状子,想重新读一遍,不料察尔斯基伯爵夫人的听差来敲门,请他上楼喝茶.

聂赫留朵夫说他马上就去.他把状子立刻收回皮包里,就到姨妈那儿去.上楼的时候,他无意中从窗子里往街上张望了一下,看见玛丽爱特那对枣红马,不禁高兴起来,忍不住想笑.

玛丽爱特头上戴着帽子,但身上穿的已不是黑色连衣裙,而是一件花哨的浅色连衣裙.她手里拿着一杯茶,坐在伯爵夫人圈椅旁,嘴里尖声尖气地嘟囔着什么,那双笑盈盈的美丽眼睛闪闪发亮.聂赫留朵夫进来的时候,玛丽爱特刚说了一句可笑的话,一句不成体统的笑话-聂赫留朵夫从笑声中听得出来,-逗得心地善良的察尔斯基伯爵夫人呵呵大笑,连肥胖的身子都哆嗦起来.玛丽爱特露出调皮的神气,微微撇着含笑的嘴,扭过她那张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脸,默默地瞧着同她谈话的女主人.

聂赫留朵夫从他听到的几个字中听出,她们在谈论当时彼得堡的第二号新闻,也就是关于西伯利亚新省长的轶事.玛丽爱特就是在这件事上讲了一句非常可笑的话,逗得伯爵夫人好久都止不住笑.

"你可把我笑死了."她笑得咳嗽起来,说.

聂赫留朵夫打过招呼,在她们旁边坐下.他刚要批评玛丽爱特举止如此轻浮,玛丽爱特已发现他板着脸,有些不高兴.她立刻改变脸色,以及整个情绪,来讨他的欢心.自从她见到他以后,总是竭力这样做.此刻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满,似乎在寻找什么,追求什么.她这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确实产生了和聂赫留朵夫同样的心情,虽然她说不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问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他就讲了上诉枢密院失败的过程,还讲到他遇见了谢列宁.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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