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一颗多么纯洁的灵魂!真是一个见义勇为的骑士.一颗纯洁的灵魂."两位太太用了上流社会对谢列宁的惯用外号.

"他的妻子是个什么人呢?"聂赫留朵夫问.

"她吗?哦,我不想说她的坏话.但她不了解他.怎么,难道她也主张驳回上诉吗?"玛丽爱特怀着由衷的同情问,"这太糟了,我非常可怜她!"她叹息着又说了一句.

聂赫留朵夫皱着眉头,想改变话题,就谈起那个关在要塞里.经她说情才放出来的舒斯托娃.他向玛丽爱特道谢,感谢她在丈夫面前说了情.接着他说,这个女人和她的一家只因没有人想到他们而受苦,这件事想起都可怕,但她不让他把话说完,立刻把她的愤慨表现了出来.

"您不用对我说这些话."她说."我丈夫一告诉我她可以放出来,我就大吃一惊.既然她没有罪,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呢?"她正好说出了聂赫留朵夫想说的话."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察尔斯基伯爵夫人看到玛丽爱特在同外甥调情,觉得很好玩.

"你听我说."伯爵夫人等他们沉默下来,说,"你明天晚上到阿林家去,基泽维特要在她那儿讲道.你也去吧."她转身对玛丽爱特说.

"他注意到你了."她对外甥说."我把你说的话全告诉他,他说那是好兆头,你一定会走到基督身边的.你一定要去.玛丽爱特,叫他务必要去.你自己也去."

"我呀,伯爵夫人,第一,没有任何权利指挥公爵的行动."玛丽爱特盯着聂赫留朵夫说,并且用这种目光表示,在对待伯爵夫人的话上,在对待福音派的态度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完全的默契,"第二,您知道,我不太喜欢......"

"不论什么事你总是最后几个字时,似乎要哭出来.她这些话,只要仔细想一想,并没有什么意思,或者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但聂赫留朵夫却觉得这些话异常深刻.诚恳和善良.这是因为这位年轻美丽.衣着讲究的女人说这话时,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完全把聂赫留朵夫迷住了.

聂赫留朵夫默默地瞧着她,眼睛没有离开她的脸.

"您以为我不了解您,不了解您心里的种种想法.其实您做的事谁都知道.这是公开的秘密.我赞赏您的行为,对您表示钦佩."

"说实话,没什么值得赞赏的,我做得还不够."

"这没关系.我了解您的心情,也了解她......嗯,好吧,好吧,这事不谈了."玛丽爱特察觉到他脸上不高兴的神色,把话收住."不过我还了解,您亲眼目睹监狱里的种种苦难,种种可怕的景象."玛丽爱特说,一心想把他迷住,并且凭她女性的敏感猜出他重视的是什么,"那些苦难的人您想给予帮助,他们由于人家的冷酷和残忍吃尽了苦,真是吃尽了苦......我了解有人可以为此献出生命,我自己也真愿意这样做.但各人有各人的命......"

"难道您对您的命不满意吗?"

"我吗?"玛丽爱特问,仿佛搞不懂人家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我应该满意,事实上也是满意的.不过我心里似乎有一条虫子在觉醒......"

"是不应该再让它睡觉了,应该相信它的呼声."聂赫留朵夫说,把她的花言巧语当作真心话.

事后聂赫留朵夫多次回想同她的谈话,感到很羞愧.他想到她那些与其说是虚伪的不如说是有意迎合他的话,还有当他讲到监狱里的种种惨状和乡村的印象时,她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等伯爵夫人回来,他们已谈得十分投缘,仿佛老朋友一般.且不仅是老朋友,简直是极其知心的朋友.好象在一群不了解他们的人当中,唯独他们俩能相互了解.

他们谈到当权者的不公正,谈到不幸的人们的苦难,谈到人民的贫困......,但在谈话时眉来眼去,仿佛在问:"你能爱我吗?"对方就回答说:"我能."异性的魅力通过想象不到的迷人方式把他们相互吸引住了.

临走时,玛丽爱特对他说,她永远愿意为他效劳,并要求他明天务必到戏院去找她,哪怕只去一分钟也好,因为一件要紧事她要同他谈.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呢?"她叹了一口气,又说.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手套套在戴满戒指的手上."您要说您一定会来."

聂赫留朵夫答应了.

那天晚上,聂赫留朵夫独自待在房间里.他灭了蜡烛,在床上躺下,可是好久睡不着.他想起玛丝洛娃,想起枢密院的裁决,想起他决心跟她一起走,想起他放弃了土地所有权.突然,似乎同这些念头作对似的,他的眼前出现了玛丽爱特的脸.她的叹息.她说"什么时候我能再见到您呢"这句话时的眼神以及她的笑容.这些形象是那么清楚,就象他真的看到了她.他不禁笑了."我要到西伯利亚去,这样好不好呢?我要放弃财产,这样又好不好呢?"他问着自己.

在这个明亮的彼得堡月夜,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他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游移不定.他的头脑里一片混乱.他想唤起原来的思绪,继续思索原来的那些事情,可是他自己无法被他说服了.

"万一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我无法那样生活,我对我的行为感到后悔,那怎么办?"他问自己,却无法回答,心里产生一种好久没有过的烦恼和绝望.他理不清这些问题,却渐渐进入痛苦的梦乡,就象以前赌输了一大笔钱后那样.

二十五

聂赫留朵夫早晨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昨天他做了一件卑劣的事.

他开始回想:卑劣的事没有做过,坏行为也没有,但有过一些想法,一些坏的想法,那就是他现在的种种打算,例如同卡秋莎结婚,把土地交给农民等,都是不能实现的,都无法坚持,都脱离实际,都不自然,他应该象过去那样生活才是.

坏的行为也确实没有,但有比坏行为坏得多的东西.那就是引起种种坏行为的思想.坏行为可以不再重犯,并为此感到后悔,但坏思想却经常产生坏行为.

一种坏行为能为其他坏行为开路;而坏思想却会拖着人顺着那条路一直往下滑.

早晨聂赫留朵夫在头脑里重温昨天的思想,不由得感到惊奇,自己怎么会有那些想法,哪怕只有一刹那.不论他打算做的事是多么新奇,多么困难,他也知道,这样行动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他知道,恢复原来的生活是多么轻而易举,但那是死路一条.他现在觉得,昨天的诱惑好比一个睡过头的人,已经不想再睡,却还要赖在床上,迷糊一会儿,虽然他明明知道,他该起床去做那些等着他去做的重要而快乐的事.

今天是他在彼得堡逗留的最后一天.他一早就到瓦西里耶夫岛去看望舒斯托娃.

舒斯托娃住在二楼.聂赫留朵夫按照扫院子人的指点,找到后门,顺着陡直的楼梯上去,一脚踏进了闷热的食物味道很浓的厨房.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戴着眼镜,系着围裙,卷起袖子,站在炉子旁边,在一口热气腾腾的锅里搅拌什么东西.

"您找谁?"她从眼镜架上边瞅着来客,厉声问.

不等聂赫留朵夫报名,惊喜交集的神色在那女人脸上却出现了.

"哦,公爵!"那女人用围裙擦擦手,惊叫起来."您怎么走后楼梯呀?您是我们的恩人!我就是她的母亲.本来他们会把我们的姑娘完全给毁掉的.是您救了我啊!"她说着抓住聂赫留朵夫的手,拚命吻着."我昨天到您那儿去过.是我妹妹特意要我去的.她就在这里.您跟我来,这边走,这边走."舒斯托娃的母亲说着,领聂赫留朵夫穿过一道狭门和一条黑暗的小过道,放下掖起的衣襟,理理头发说."我妹妹叫柯尔尼洛娃,您大概听人说起过吧."她在门口站住,轻声加了一句."她被牵连到政治事件里去了.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舒斯托娃的母亲打开一扇走廊门,把聂赫留朵夫领到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一张桌子,后面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身体丰满.个儿不高的姑娘,身穿一件条纹布上衣,一头淡黄的鬈发围着一张苍白的圆脸,相貌很象她的母亲.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男青年,腰弯得很低,穿一件绣花领子的俄国式衬衫,嘴唇上和下巴上都留着黑色的胡子.他们两人谈得津津有味,直到聂赫留朵夫进门,才回过头来.

"丽达,聂赫留朵夫公爵来了,他就是......"

脸色苍白的姑娘紧张地跳起来,把一绺从耳朵后面滑下来的头发撩回去,用她那双灰色的大眼睛瞪着来客.

"那么,你就是薇拉托我营救的那个危险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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